“在非生理的劳动过程中,劳动者的正常工作规律和生活规律遭到破坏,体内疲劳蓄积并向过劳状态转移,使血压升高、动脉硬化加剧,进而出现致命的状态”,有专家这样定义过劳死。
更有资料表明,那些夜班多、作息时间不规则的工作狂,最容易遭遇过劳死,很多名人、行业精英在工作中猝死的消息屡见不鲜,让人扼腕叹息。 最近,发生在广东省人民医院的一出悲剧再一次告诉我们,整日里为了他人健康而奔忙的医务人员,过劳死的阴影已向他们笼罩过来了……
他们走得太匆忙
“大家都辛苦了,等手术做完,我请大家吃双皮奶吧。”2007年11月18日深夜,广东省人民医院手术室里,几位医生护士在有条不紊地为一位病人做着术前准备,说这话的医生名叫郭予大,是该院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,几分钟后,他就倒在了自己平日工作的地方,再也没有醒来。
那天是星期天,郭予大像往常一样来到医院值二线班。就在傍晚时分,急诊科来了电话,说有一个50多岁的男病人,有明显外伤史,怀疑是硬膜外血肿,需要神经外科的医生去会诊,于是,值一线班的陈医生急忙赶去会诊,陈医生觉得病人需要手术,打电话向郭予大汇报病人情况。不久,郭医生来到急诊室,详细地给病人做了相关检查后,郑重地和病人家属进行了术前谈话。
晚上10点多,郭予大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就走进了手术室,看着麻醉师和护士们都在忙前忙后,于是笑着对大家说:“大家都辛苦了,等手术做完,我请大家吃双皮奶吧。”郭医生与助手把病人手术体位固定好以后,就去洗手,可是左等右等,同事们再也没有等到郭医生回来,更衣室一名护士突然听到洗手间里传来“救命”的呼救声。
很快,广东省人民医院相关科室的顶尖高手聚集在了郭医生身边,在专家们抢救郭予大的同时,郭的同事强忍着泪水,拿起郭医生再也无法拿起的手术刀,为刚才那位患者做起手术。凌晨3点多,硬膜外血肿的患者救过来了,郭予大却走了。如今的广东省人民医院,病人依旧如潮,手术室里,医务人员依旧繁忙而又紧张地工作着。
郭予大医生的猝然去世,让人们想起两年前安徽省立医院的一位护士长丁艾梅,她走的同样很匆忙。丁艾梅是省立医院神经内科的护士长,2005年12月11日起,她便感觉身体不适,发烧到39摄氏度,但是由于工作一直很忙,她仍然坚持工作。同为医生的丁艾梅丈夫,实在不忍心妻子这样,于是12日在家里还帮丁艾梅吊水,然而丁艾梅的病情一直在加重,13日上午她向单位请假,谁也没有想到,就在请过假的当天下午,丁艾梅病情开始加重,当晚7点多即离开人世。
据记者了解,上月底,广东省人民医院为郭予大医生举行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。但是人们不禁要问,究竟是什么病夺走了郭医生年轻的生命呢?有人怀疑是病毒性心肌炎,但是又不像,据郭医生同事回忆,郭经常提到自己有心悸的症状,但是,几乎每个医生都是这样,压力大、加班加点地手术,都有觉得累的时候,所以他说有心悸症状时同事也没有当回事。据郭予大妻子回忆,就在他出事的当天,她劝他请假在家休息,他却在电话里笑着对妻子说:“我要赶回(医院)去的,我自己会去买点药吃。”
据安徽省立医院神经内科主任李淮玉透露,丁艾梅的死因是严重心肌炎,而这种疾病最大的忌讳就是劳累,如果平时多注意休息,早治疗的话,悲剧完全可以避免。
身虽累 心更累
许多精英人物的猝然离世,让人们开始反观“劳动”这个永恒主题的价值或意义。诚然,劳动是创造社会财富和幸福生活的基本手段,因此,千百年来,吃苦耐劳、无私奉献一直作为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为世人所传颂和景仰。有“金玉文章”之雅号的著名教育家吴玉章先生曾赋诗云: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人至期颐亦不休。一息尚存须努力,留作青年好范畴。”往更远处看,诸葛亮的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更是被有事业心的人奉为座右铭。
“如果说郭医生的死与过度劳累有关,这绝对不是个别现象。”广东省人民医院一位副院长对记者表示,郭予大医生英年早逝,让人很难接受,外科医生又是这么多医学专业中职业风险最高的一种,一旦手术出问题,很可能面临医疗纠纷,所以外科医生的心理压力相对要大很多。
“不良的医疗环境,导致医生不良的心理状态,对临床工作可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。”安徽医科大学心理学教授周和岭教授说,目前这种不健康的医疗环境,使医生在治疗过程中,容易走进一些心理上的误区,这就自然而然地增加了医生的心理负担,久而久之就会造成医生心力交瘁。
去年,中国医师协会精神科医师分会开展了“中国医师睡眠状况调查”,该调查涉及到全国12个城市30家医院的2759名医生,这些医生的年龄在30岁到40岁之间。结果,调查显示,其中有1914名医生存在睡眠障碍,其中2/5的医生属于难以入睡,超过3/4的医生睡眠质量差,有大约1/3的医生容易惊醒不能持续睡眠,大于1/4的医生醒来后睡不着觉。进行该项调查的科研人员了解到,存在睡眠障碍问题的医生中,有一半的人认为睡眠问题对日常生活有一点影响,46.9%的医生感觉压力过大,35.6%的医生出现焦虑,17.6%的医生感觉存在抑郁症状,28.8%的医生认为自己的问题可能与失眠相关。
同样,睡眠障碍问题也是影响护士健康的主要因素。湖北省随州市中心医院护理部负责人胡凤霞说,护士的工作特点就是:长期夜班、不能照顾孩子和家人,特定的工作环境、特殊的服务对象,使护士经常处于紧张、繁忙、琐碎、生活无规律状态,造成严重的睡眠不足。
杭州市卫生局一位副局长告诉记者,越是大医院,医务人员的工作压力越大,同样,心理问题也越严重,而且,医护人员出现心理问题的几率与所处岗位的风险成正比,风险越大的科室,医护人员越容易出现心理问题,例如重症监护室、急诊、外科等科室。
如果说郭予大和丁艾梅的英年早逝让人痛惜不已,那么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,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,其所带来的问题足以让整个行业、整个社会陷入沉思:2006年下旬,成都儿童医院护士长张德丽因压力过大和医患关系紧张含泪辞职;2006年12月,苏州市市立医院北区陈艳枝护士长因压力过大跳楼自杀;2007年4月,上海梅山医院某护士从宿舍楼上坠落,自杀原因还是因为工作压力过大。
在今年5月12日护士节本报“天使在人间”的专题策划中,我们调查发现,不管是男护士还是女护士、不管是刚踏入工作的小姑娘还是资深护理人员,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压力,年轻人面临的是学习和提高技术的压力;年龄稍微大点的护士面临的是家庭、晋升的压力;年龄再大些,就要考虑是不是要改行、退休以后怎么办,当然,还有来自身体健康状况的压力等等。
革命要干 命也要保
“除了不良的医疗环境带来的心理压力,医学这个领域本身的竞争也激烈。”中山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康复科主任燕铁斌说,在一个医疗团队中,往往工作压力最大的是副主任医师,这个年龄的医生在单位里是中流砥柱,在家里是主心骨,在单位里要带教、要瞄准本领域的科研最新动向,要继续晋升,要参加各种学术交流,要到处去会诊。
“都说医者能医不自医,还是有点道理的。”武汉市武钢医院烧伤科主任冯镇江告诉记者,医生往往对自己身体素质过于自信,其实非本专业领域的“危险信号”就容易被忽略掉。冯镇江说,在烧伤科,一个手术下来至少也要2个小时,有时候一天要连轴做好几台,就是七八个小时,这样的工作量,身体素质稍微差一点就吃不消。
“医务人员的职业压力不可忽视,医院提倡"以人为本",不光是要"病人至上",也应该充分关爱医务人员。”四川大学华西公共卫生学院孙丹教授说,所谓职业压力也称职业紧张,是指工作人员在从事某项职业过程中所感受到的紧张或威胁,压力过大尤其长期处于压力状态会引起人体过度的情绪紧张,产生身心疾病。
论及医生职业压力管理对策时,孙丹教授说,要采用一套有效应对压力的方法,从不同层次和不同角度来缓解医生的职业压力,从而消除对医生和医院造成的不良影响,而管理的成功需要社会、医院以及医生共同的努力。孙教授认为,医院应改善工作环境给医生提供一个安全舒适的工作环境,在物质上保证仪器设备完好状态,人员配备上根据工作量合理编制,建立科学的分工和排班制度。对工作量大、环境差、风险大的科室给予人力待遇方面的倾斜政策。
“加强心理健康教育很重要,医院心理医学科首先应承担起本院医务人员的心理健康工作。”广州华侨医院心理科主任潘集阳曾对记者表示,许多医务人员未受过专门的心理健康教育,心理卫生知识的缺乏,以致在工作生活中遭遇挫折后不能科学地进行自我心理调整,引发医患冲突或人际障碍,这是心脑血管疾病突发的重要因素。
“我建议医院管理者在这个问题上,应重视社会管理措施的应用。”广东省社会学联合会副主席范英认为,医院要为医生提供良好的社会支持系统,关心医生的生活情况,充分调动家庭中的积极因素,“甚至,医院应该鼓励医生多与新闻界进行交流,增强媒体对医疗活动的了解和对医务人员工作的理解,客观报道医疗纠纷。”范英认为,有些医院管理者主观地将媒体对立起来,不允许医务人员轻易接受记者采访,这在客观上封闭了医务人员与外界沟通的渠道。
医生往往对自己身体素质过于自信,其实非本专业领域的"危险信号"就容易被忽略掉。
越是大医院,医务人员的工作压力越大,同样,心理问题也越严重,而且,医护人员出现心理问题的几率与所处岗位的风险成正比,风险越大的科室,医护人员越容易出现心理问题,例如重症监护室、急诊、外科等科室。
许多医务人员未受过专门的心理健康教育,心理卫生知识的缺乏,以致在工作生活中遭遇挫折后不能科学地进行自我心理调整,引发医患冲突或人际障碍,这是心脑血管疾病突发的重要因素。
延伸
“过劳死”到底算不算工伤?
刘金
在今年春节过后的两会上,全国人大代表、重庆大学黄席樾教授向大会提交议案,建议立法防止“过劳死”。黄教授说,日本已经将过劳死列入工伤范畴。
黄席樾教授提出,目前,我国虽然已建立了一定的劳动保障制度,但是没有考虑对于大量脑力劳动者工作中所承受的精神压力。可以说,我国在制度层面对过劳死还没有明确的法律界定,对过劳死的国家补偿机制不健全,没有将过劳死纳入工伤赔偿范畴。
过劳死到底算不算工伤?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认为,当前的职场里,存在着严重矛盾,一方面担心找不到工作,一面又嫌收入低。医护人员又何尝不是如此?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听从病房的召唤,就是在节假日,他们也不得不回去查访病人,这是医院要求的吗?大部分不是,而是一种责任心。他们很多人在接收一个病人之后,在制定一个医疗方案之后,在实施一个手术之后,他们的心无不在思考同一个问题:他们怎样了?如此种种就有着不同程度的“劳累”。
但是,如何看待“过劳死”和“积劳成疾”的关系呢?廖新波认为这是将过劳死认定为工伤的障碍,因此,他认为不能简单地将过劳死纳入职业病或工伤范畴。“实际上,过劳死的预防比过劳死获得的物质赔偿更有意义,如果我们在预防措施没有制定、在医疗保障体系都残缺不全的情况下,去讨论这个问题,去立这个法,似乎是画饼充饥。”廖新波说。
过劳死到底算不算工伤?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院长马怀德曾对媒体表示,从立法角度对过劳死的工伤认定很难,法律只能从根本上保证劳动者的劳动权与休息权,法律无法限定其参与竞争,也就无法避免其生活压力。因此,马怀德认为没必要对过劳死者制订专门的抚恤政策,只要国家正常的失业、养老、医疗保险等制度跟上就可。
过劳死到底算不算工伤?对此,有学者赞成马院长的观点,理由是从立法的角度讲没有可操作性,也不是立一个法规就能解决的,因为有的人本来就有疾病征兆,是否工伤也就很难认定。
链接
加拿大医护人员承受高强度工作压力
加拿大统计局一项调查显示,加拿大将近一半的医护人员承受着高强度的工作压力。该联邦机构称护士、医生和实验室技术员所承受的工作压力最高。
这份2006年加拿大社区医疗调查发现,在医疗服务工作者中,45%反映工作的时候“非常”或“极度”紧张。而这种情况在其它行业的加拿大人中仅为31%。护士和护理督导的工作压力最高,再就是医学实验室技术员、内科专科医师、全科/家庭医师以及注册护士。
加拿大护士工会联盟发言人SeanFordyce称,护士长和护士督导面临的压力主要是他们需要安排工作。“他们面临的各种困难是护士短缺,当护士下班后需要找人顶替她们的位置,还要尽力向护士解释为什么轮到她们休假时却不能休假,为什么她们连一天的休息也得不到,”他解释说。“这种工作上的压力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到,包括病人。”SeanFordyce同时表示,现在有更多的护士即将毕业,工作压力将会缓和,但并不是医疗领域的每个人都承受高强度的压力,例如牙科医生就是工作压力最小的人群之一。
加拿大医疗服务提供者包括医生、护士、救护车服务员、技术员和临床医学家,占加拿大18岁到75岁劳动力大军的6%。即使是把工作外部的压力也计算在内,护士和内科医生的压力在医护人员中也是最高的。该报告还显示,虽然在承受的工作压力上,男性和女性没有多大区别,但在年龄上就有不同,35~54岁年龄段的医疗服务工作者承受的压力最高。
信息来源:医药经济报
本站编辑:张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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